HaNe

Love Letter情书

by HaNe

 

就在今天，他的烦恼又多了一份——那泛黄的、端端正正躺在卧房的书桌上、占据最醒目的位置的纸张，它有着被用金线描绘出叶脉生长的纹路，微风中的日光使其若隐若现——彷如挑拨着观察者的心弦。

埃尔隆德想装作读不懂信纸上书写的句子——那是只存在于古老书籍中的高等精灵语——可他没有成功，只因他是世所公认精于此道的智者。

尤其，这并不是第一封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信。

他用洁白的指尖搭上抽屉把手，略微使力，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它们——相似的信纸们——组成白色的浪头瞬间涌了出来，打着旋儿落在编织着秋叶图案的地毯上、散在角落的羊皮卷中、躲在阴影中的羽毛笔下、以及擦得晶亮的长靴尖头。

这浪涌洗刷了主人企图隐藏的情绪——忧愁——让其转变成了一丝欣悦。

没有谁能在看到了满目的爱语后板起脸来！

瑞文戴尔的领主也不例外。

实际上，他起初并没有重视这半年前开始出现的未知来信，只当是信使无意中干的错事。

它在黎明前最初一道阳光照耀屋顶前秘密地被放置在他的卧房门口，差点被巡逻的守卫发现。莫名其妙地，他藏起来了这封信，那上面写着：

多么希望你能用爱在这最黑暗的深夜温暖我！

拉娜在上，首生子的祝福使他永远怀抱希望且充满力量，无从体会寒冷的滋味。

但他差一点被这话语中携带的热烈情感燃烧了。

哦！那些外来者的确会因为他优雅的仪态而倾倒，低下风霜满布的头颅向他致敬；生机盎然的瑞文戴尔终日传唱着有关他的歌谣，讲述从第一纪以来的所有；就连罗斯洛立安也在赞颂他卓越的成就。他是精灵王国瑞文戴尔独一无二的领袖，蒙福之地远在彼岸时大洋此端最后的安全庇护，也是秘而不宣的维雅之戒的持有者。

就让他少有地任性一次，暂时保留不知道属于谁的幸运，假装自己才是那个正确的人。

埃尔隆德是带着笑意入睡的，在当晚。

 

然而，次日他推开房门迎接扑面而来的湿润花香前，睡梦中巴拉尔湾潮水的低语告诉他：不存在什么粗心的信使！在知晓了信件承载的深情后，有一位游荡在天地间的旅者自告奋勇地潜入夜色里，没有惊动任何伊露维塔的儿女们，完成了这个任务。

第二封信就这么被大地的气息带动，像只孤单的扁舟摇荡在垂落的叶梢里，直至落入他双手的掌心，变得温暖，甚至有种灼烧的温度。

此时此刻他发自内心地知晓它就是为他写下，对读过的每一句都铭记深刻。

可他的心早已随着那人远去，到了遥远在美丽的维林诺西方、灵魂主宰的殿堂中，连本身都不知道它是否还在血液的滋润下搏动！直到这世间的一切走向终结，他们才能再次相遇在伊露维塔的慈爱下！

愿埃尔贝瑞丝的繁星把我的感谢带给你，我无名的爱慕者！他这样祈望着，用指尖摩挲句子中每一个字符，感受它们在皮肤下柔和地流淌而过，就仿佛看到了写信人留下的幸福痕迹。

 

※

 

“日安！”

仿佛春天回归的声音出现在瑞文戴尔入口的桥边，让翘首以待的精灵护卫不由自主地绽开笑容，满怀敬意地低下头向来者问候：

“My Lady！”

踏着金色的秋叶而来的是阿尔温和阿拉贡，瑞文戴尔的安多米尔和埃斯特尔，米纳斯提力斯的王后和国王，他们是收获季的第一批访客，浑身洋溢着幸福的光芒。他们执手而立，就像远古努门诺尔的残影，带着中土不曾拥有的美好，在世界变小之前，只存在于可远眺到的埃瑞西亚孤岛西边的大地。

“他还好吗？”

阿尔温的虽然脸上仍有明媚的笑容，但是眼中明显可见的忧愁渐渐浮上来，无法控制自己时刻担忧着父亲，哪怕重生于米纳斯提力斯的宁洛丝之花香也不能让她安然入梦——那不能掩盖的回家的念头。它缠紧了她的心脏，疼痛到无以复加，用无声的言语叨念她的无情无义是如何的伤害她的至亲。

“My Lord欣喜于您的回归。”

瑞文戴尔领主多年的亲随如此说道。

‘可我能给予他的只有这些！’阿尔温想，握住丈夫的手悄悄地收紧了——她感受到对方的回应，于是双倍的怅惘涌上心头，‘而且仅剩此次，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她看到的瑞文戴尔还如同往昔：太阳挥洒向它的柔光比中土任何一个王国都要丰盛，连空气都弥漫着芳香，伴着微不可闻的乐声、歌声、鸟鸣声——就像是隔离之海西边的维林诺，悲伤、忧愁和泪水永远不会侵袭此处，只要埃尔隆德领主仍选择它作为居所……

所有中土仅剩的美好都为一个半精灵流连在此。

 

但世事无常，伊露维塔首生子的未来注定在海洋的彼端、凡世无法触及的笔直航道的尽头。在中土徘徊的最后几位精灵君主皆选择西渡之后，属于三戒持有者的时间终将来临。

看啊，阿瓦隆尼码头的灯火已然点亮！远处仿佛有幢幢的白色高山！

为了对他倾诉自己的爱和苦涩的别离，阿尔温·安多米尔隐秘前来。

这简直伤到了她的灵魂，于不可见之处刺出无法愈合的血痕，她终于体会到了如此多年来父亲承受的无奈、痛苦和哀恸——无常的命运啊！它总是把你的心一分为二，不停地让你作出抉择，代价永远是另一半的泪水！你梦到了所有的幸福弃你而去，醒来时手握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无法满足！

她拥有埃斯特尔，可父亲已然失去所有。

“他独自前行，一直如此。”阿尔温对阿拉贡说，当他们路过潺潺的溪水旁，从她双眼中滚出的珍珠让水面开出一朵朵透明的小花。

他闻言只能停下脚步，一同流连在他们曾经定情的地方，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如此敬爱于他，他永远无法包含爱意地呼唤他作“父亲”，只能在静悄悄的黑夜来临时紧闭双目默念他的祷告——愿他快乐，我将倾尽所有，除却阿尔温·安多米尔。

但他也说：“不将永远如此，会有谁为他而来，并非过去的，也不在今日，那将是不久的未来。即便你我无法目睹，可我们终将得知。请你不要流泪，再次快活起来吧。”

然后他们齐齐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阿拉贡抬头望去，不远处洁白的露台上，那位守护着中土凡世数千年的智者伫立着，他可以感受到他此刻的愉悦，似乎剥离了即将分别的悲伤，只剩下亲人重聚带来的温情。

“父亲！”

她唤道，而他深深低下头去，瑞文戴尔领主张开双臂，把他的儿女们拥入怀中，像许多年前那样，倾身而下，是世上最温暖和坚实的守候。

有一种爱无法被摧毁，哪怕是在维拉也束手无策的黑暗降临时，是它陪伴着这一对杰出的人类和半精灵成长。无论岁月的多寡，那份爱持续炙热的燃烧着，曾是他们畅游的乐园，也是他们安心的归处，将是他们恒久思念的逝去之地。

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如若想念这份爱，只要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把目光投注在天幕之上，总有星光穹顶闪耀。

 

※

 

午后日光最强烈的时候，第二批客人抵达了。

这是中土最后聚集了百名以上伊露维塔首生子女的队伍……皆因人类的盛世终将走向辉煌，湮没了那最明亮的属于一如自始至终钟爱如初的精灵族的美好闪光。

埃尔隆德领主站在当年为霍比特人弗罗多送行的前庭中，向盖拉德丽尔夫人致敬——他们一同将远渡重洋，离开这美丽的地方。

她轻声道：“瑞吉安森林的春天几乎就是在昨天，仿佛美丽安的光辉从没消逝过一般。我不想承认我对此恋恋不舍，因为就算身在维林诺，也没有那通向早已湮没入海的故乡的小路。”但她接着又说：“我也不愿意停留在瑞文戴尔，因为这里总让我想起他，想起那美丽而自由的国度。”

他们都不在去试着遮掩任何的秘密，那个早就在小范围的亲族中公开的秘密——为何在第二纪末前，拥有迈雅、精灵和人类血脉的希望之星之子中最睿智的那个选择了紧随在流亡的诺多至高王身边，数千年不离不弃。

“美丽终有尽头，自由也是残破不全。”埃尔隆德却如此道，皆因在他眼中，林顿废弃后的这些岁月中，四季如春般绽放的瑞文戴尔是个泡沫堆砌出来的、保存着他仅剩念想的幻境。

在这里，他还能够自欺欺人地独自呆在曾经与某个精灵一同呼吸过的空气中，闭上眼睛就能够假装他在身旁，被阳光晒得慵懒地午睡，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安静极了，却时刻映在他的瞳孔中——享受对方不知道的、自己却安之若素的幸福。

他还可以用指尖抚摸他曾经爬上去过的白石围栏，只要伸出双手，就能触碰到蓝色的袍子，抓住它、看他从半空中跌落、摔进下面的池塘中，和水花一起飞溅的是低沉的笑声——他宁愿那声音责怪他，迎面而来的怒火把他的得意击垮——但他终究没能如愿。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在无月的黑夜里推开失去了主人的房间，熟练地、不碰到任何障碍地穿越客厅和书房，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上——曾经会有个温热的躯体被他砸醒，迷迷糊糊地叫他的名字，然后把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那湿润的触感他早就忘记了是什么味道，只记得心中残存的甜蜜。

这些往昔的记忆回荡在将要永远空寂的瑞文戴尔，与那些被深深锁进箱子的来信一样，只会勾起Elrond的愁绪。

虽然神秘的追求者诉说：

我日夜在星光穹顶下歌唱你的美好！

然而，失去最明亮的那颗耀星后，再也没有人为他歌唱。

 

※

 

这是属于瑞文戴尔的最后一个有着欢声笑语的夜晚。

阿尔温坐在父亲的身边，静静看他走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细数属于她的痕迹，讲述她年幼时的顽皮和聪慧。她曾经以为在她的生命中，父亲永远不会离去，但她的选择打破了曾经，她会在某个时候老去，可他不会亲眼所见。

于是她还能够笑靥如花，给父亲留下她最美的此刻。

可是刚铎的国王从敞开的门口走了进来，比晚餐时更加苍白。

他扫视过空空旷旷的房间，唯有羊皮纸和羽毛笔残留——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地摆放着，再也不会移动——他想要说些什么让这两位他深爱着的精灵欢心，可熹微晨光透过的窗户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盖拉德丽尔夫人说，出发的时间到了。”

阿尔温停下了笑声，戛然而止地，她突然间就恐惧万分。

可是，接下来她看到了阿拉贡的双眼——就要溢出的伤心，以及突然间出现的那一丝绝望。

她不禁扪心自问：为何他如此痛苦？

答案不言而喻：因为他恐惧你将为了亲情选择离开他！你已经从米纳斯提力斯来到了瑞文戴尔，海洋的呼唤近在耳边！他希望能捂住你的双耳，蒙上你的双眼，牵起你的双手，回到你们共同的家园！而不是在这里等你因分离而悲痛，冲动之下踏上那条船！

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她得知她又伤害了一个她的所爱时。

但是她忽而被温暖覆盖，带着她熟悉的味道——像是宁静平和的故乡，那个能让她尽享美梦的唯一的怀抱。

“不要哭泣，我的女儿。”埃尔隆德拥住了阿尔温的肩膀，在她的脸颊留下亲吻。

转而看着他的养子，始终没有快乐起来的埃斯特尔：“还有你，我的孩子。”

他招手，于是他走上前来，他们已经有了同样的高度，可是皱纹早就爬上了努美诺尔后裔的额头，却偏爱地错过半精灵的眼角，让他们看上去格格不入。

“记住我永远爱你，我为你起名希望，愿你能坚守它，直到终结。”

“我也爱您！”阿拉贡说道，蓝色的瞳孔被眼眶里的泪水浸透，变得和白树之上的天空一样透明。此时哀痛给了他无畏的勇气，于是他呼唤道：“父亲！”

埃尔隆德为这突如其来的礼物而欢喜，留给他一个温柔的吻：“永别了，阿拉贡。”

“永别了，阿尔温。”他的女儿牵起了一个涩然的微笑，让它变得鲜活起来，如同有关她的美好的歌谣中传唱的一般动人。

然后他看到一封眼熟的信飘飞而来，恰巧落在他的怀中，上面优雅的告白无法被在场的任何一位忽略。

愿星辰传递我的爱意！

但他放任了他们随意地猜想，拿走属于他的物品，离开了这对夫妻身边，走在耀眼的晨光下。

 

※

 

他们一刻不停地行走，在白日里穿过草地、森林和高山，没有任何居住在埃利亚多的生物发现他们的足迹，就像他们从未经过也从未离去，依旧是歌谣中闪闪发光的传说。只有居住在霞尔的几个霍比特人得到消息，跟着帽子尖尖的老人而来。

因此，他们彻夜向前的队伍里，多了一道滚滚车轮的声音，敲打着小径上的碎石，听上去像是奇妙的鼓点——于是，精灵们突然唱起歌来，一首由古老的昆雅语汇成的、当初陪伴他们来到中土的曲调——它讲述的是关于蒙福之地的美景，双树之光的赞叹，神赐城邦的丰收，但更多的是无法割舍的思念，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眷恋——霍比特人听到了，但他们之中唯一能够记录者已然写完了他的笔记，所以后世再也不能知晓这首曲子的所有。

埃尔隆德不会唱这首歌，他记忆中的他却唱过这首歌，在那片他们相遇的海岸，刚刚燃尽战火、失而复得又永眠大海的故乡。

传令官在那时说，这里的花朵没有他记忆中的万分之一艳丽，只因露西恩已经故去。而她的继承者中没有谁愿意放声歌唱，他们都随着这个世界的衰老而渐渐变得疲劳和困扰，美好的事物一件件消逝。

于是，他在这条熟悉无比的道路上为他唱了这首古老的歌谣，每一个擦身而过的古树都是他们一起漫步的见证者，看着两个精灵傻傻地从林顿送到伊姆拉崔，再从迷雾山脉送到贝烈盖尔海岸，说不尽的话语和不舍得放开的双手。

于是，他在交托维雅之戒时为他唱了这首古老的歌谣，来自于图娜小山上的提力安的音符，并且相约总有一天他们会登上那座绿色的山丘，沐浴在卡拉奇雅的祝福之光下。

就在此时，他看到那在幽暗森林的缝隙间影影绰绰的身影，如此熟悉！仿如梦境！他忍耐不住去触碰，却让梦境化作一束光芒穿过层层树影直射下来，成了一封泛黄的信停留在他的手掌间。

何时水沫之花会将你的心带来我身边？

这是他不能承受的爱。

所以他转过身去，把它留在了这个日渐灰暗和衰老的世界中，乘船而去，再也没有回首。

 

※

 

白帆随着清晨出航，从船首可以遥望到一颗与烈火之心一样耀眼的星辰。

白发苍苍胡须长的老人说：“快看！那就是汶基洛特！世上仅存的泰尔佩瑞安和劳瑞林的光芒！我们还叫它们做熙尔皮安和瑁林奥达，或是宁魁罗提及库鲁瑞恩！它们就是你们所知的双圣树，百果的赐予者雅凡娜最负盛名的造物！”

破败的米斯隆德港湾渐渐隐没在身后，一串细小的黑点出现在雾气弥漫的白色视野内，在比东升的旭日低一些的地方，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鸣叫声。

它们来自隔离之海西部，出生在白塔旁，由一位温柔且坚强的妻子和母亲养育成长，终其一生在这片自由的大海上翱翔，等待着会有那么两位或是一位渡海者，那是她期盼已久的。

而今她终于得偿所愿！

自从星辰的子民于苏醒之水畔睁开双眼后，再也没有一个精灵感受到过如此甜美的快乐！

她用被赐予的力量化作一只洁白的海鸥，乘着日月得创之前的光芒而来！

那美丽早有诗歌记载，却不能真正再现她此刻的模样：皆因这对夫妻身负大地儿女的荣耀、黑夜之中的明星、黄昏之际的宝石、黎明之时的灿烂曙光！

那是一切历史的开端之源，也是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再无比拟的存在！

埃雅仁迪尔额戴精灵宝钻，手牵多瑞亚斯的埃尔汶而来，他们并肩站在被中土生灵称呼为“大希望之星”的船上，与海面上的旅者们遥遥相望。

所有在场诸位都明白，这是亲族的重逢，在经历了巨大变化之后的这个世间的再次团聚。

每一双眼睛都饱含热泪，无不为此刻的欣喜而动容！

他们在汶基洛特的陪伴下，由最伟大的航海家带领，穿越波涛汹涌的贝烈盖尔海，与它那带有凡尘气息的浪花依依惜别，缓慢却坚定地驶上一条没有弧度的航线，笔直通往不可视的苍穹中——如果这时有谁向下望去，可以看到一座渺茫的孤岛，它叫做曾被封圣的美尼尔塔玛山巅，其深海之下沉眠着一位国王，一名半精灵，一个兄弟和儿子，那是Elros Tar-Minyatur的墓地。

可是曼督斯的命运无法跨越凡人的死亡，它只能指引旅者穿越伊尔门，急速地飞跃过那条古老的航道、西方记忆之路，这世界肉眼可见地变得狭小并存在边际了。

魔戒的持有者们既已脱出中土的世界，来到了神的居所阿门洲，因此在夕阳已至时，阿瓦隆尼码头的灯火早已闪耀着等候了。

霍比特人已经为埃瑞西亚岛的美景而沉醉，他们无法看得更远。

而埃尔隆德始终注视着更远的西方，在夜色渐渐笼罩的天际下试图分辨佩罗瑞山唯一的谷口，想在那里寻找属于他的那颗明星。

可岿巍的塔尼魁提尔山令他止住了呼吸，它不可翻越的雄伟阻拦了一切探寻，除非有谁前来引路。

 

※

 

埃尔隆德就此与同伴们道别，他沿着烈火之心上升及下降的痕迹前进，却终于迷失在难以驯服的阿瑞恩的光芒中，她从来不曾给予任何一位追求者回应。这让他想起了被他遗弃的那一份灼热的追求，从而更加哀伤。

当月亮爬上天际时，闪烁的光芒倾洒而下，笼罩了他，它像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轻拂去他心头的颓丧，在他的眼前点亮了一道旁人看不见的道路，蜿蜒而下，在山间明明灭灭，最终通往西方。

他欣喜地、毫不迟疑地踏上它，脚步变得如翅膀一般轻快，飞跃过山河遥远的距离，忽略了林间静悄悄的奇异，来到了他的心之所在。

曼督斯的殿堂。

然而月光消散的那一秒，一个苍白而高大的身影拔地而起，挡住了他凝望岿巍建筑的视线。

那是一位迈雅，拉娜之船就停泊在他的身后，散发出沉静而优美的光芒，映出他伟岸的身躯和那双纤长的手——它缓慢地靠近半精灵，把一封泛黄的信放入埃尔隆德的手中。

这位迈雅开口道：“如您所见，尊敬的半精灵，我是一个信使。当我与我的同胞在无垠的维林诺星空下合唱时，我听到了一个精灵心中的痛苦与彷徨，我为他真挚的爱恋所动容，在他的心中，您与我的阿纳一样灿烂光明，同她一般骄傲独立。”他的声音比海洋更沉寂，比黑夜更萧索，一如他的爱恋般，“于是我自愿前来，在每日往返与维林诺和西方大地之间时，短暂地停留在您身边，为您送上信件。”

请让我拥有你的心！

这是折磨的迷咒，总是在阴影中偷袭脆弱的内心使其伤痕累累，却能始终诱惑无畏的战士奋不顾身地前行——这份爱恋从不逊于埃斯高都因河畔热情洋溢的舞蹈和动人心弦的歌声。

直到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皆因他切身感受到了这份苦楚，那倏然失去一切光明的不安，那冰寒如同坠入深渊不可自拔，那毫无希望可言的未来漫长而孤寂，那残存的爱意却在慢慢燃尽。

于是，埃尔隆德唱起了一首歌谣，它曾经并仍然在中土大地被许多不同的种族们传唱，它让一个精灵的名字千百年地被智慧种族所铭记，它记录了那段隐晦历史中最美好的：

 

吉尔加拉德是精灵之王，

竖琴手悲伤地把他歌唱。

山海之间莫非王土，

公平与自由在这里飞翔。

 

身佩长剑啊手持利矛，

远见他头上发亮的盔帽。

银质盾牌啊一如明镜，

把漫天的星斗映照。

 

很久以前他骑马去他乡，

没人知道他沦落何方。

魔多之国黑影幢幢，

他的星座啊陨落无光。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声歌唱，闻者无不落泪。高悬的明月因他暗淡了光辉，恒久的星辰在他的星座周围徘徊，湍流的溪水汇成他的泪水滋润了这片荒芜的死亡之地，使得万物勃发、坚冰解冻——可它们初生之时就识得了悲伤的曲调，记住了一段关于一个精灵与一个半精灵的漫长情谊。

 

当最后一个字符落下，他几乎听到了苍穹在耳边崩塌的声音。

那扇从未对生者开启的巨门中走出了他思念的身影。

这个精灵高大无畏，容颜无法用凡人的语言描绘，黑色双眼放射出的光芒可以穿透一切邪恶的笼罩。他手持神矛伊洛斯，矛尖直至至高王座所在的那片星河，辉映他胸前族徽的银光。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踩在繁花盛开的草地上，奔向前方拥住了他眷恋一生的爱人。

而他们的故事也随着歌谣一起落幕，从今往后再也无人知晓。

 

我的心早已属于你！

 

 

——END——

※文中《吉尔-加拉德的陨落》中文翻译来源于：《魔戒：魔戒再现》第十一章，丁棣译，译林出版社2002年。

※文中多处地名、人物、事迹的描述及形容来源于：《精灵宝钻》修订注释版，邓嘉宛译，译林出版社2012年。

 

 

 

FT：

被《吉尔加拉德的陨落》这首诗苏地掉进坑里十三年这种事情我一定要说出来！苏到破廉耻！动笔写《情书》是用领主爸爸的角度去苏星星，后来苏心大发写成了对领主爸爸的心疼——“虽然与女儿和故土离别的痛苦永远无法治愈，但幸好还有星星能够陪伴在爸爸身边”这样的充满了泪水和欢乐的爱……就像萌着如此北极的GE的我们，还是用有能够吃安利的你们一样！愿伊露维塔保佑你在世间的旅程！祈愿我们于中土再会！么么哒！

                                           ——BY 爸爸亲生哒小甜饼HaNe